摘 要：指示语对话语意义具有特殊的影响，因而受到哲学和语言学学者的共同关注，同时，它是戏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戏剧文本的典型特征之一。戏剧《玻璃动物园》中存在大量指示语，其中空间指示语尤为突出。依据可表演性原则，以讲话者、交际双方作为参照点，以及礼貌的方位转移，对该戏剧的鹿金和东秀两个中译本中的空间指示语的翻译进行分析研究，并探讨了翻译策略。

关键词：指示语；空间指示语；可表演性原则；翻译策略

1引言

戏剧既是一种文学形式，又是一门综合表演艺术。这就决定了戏剧剧本同时具备文学性和表演性，因此这种双重性就决定了戏剧翻译必然是非常复杂的。正如英国翻译理论家苏珊·巴斯奈特所言：“戏剧翻译所面临的问题与其他形式的翻译不同，其主要困难在于戏剧文本本身的特性。戏剧翻译除了要涉及书面文本由原语向目的语转换的语间翻译，还要考虑语言之外的所有因素”（Susan Bassnett，1985：87）。在“语言之外的所有因素”中，可表演性（Performability）无疑是重要的考虑因素。剧本的完整性不是在于其可以存在于文学系统中供读者阅读，而是通过舞台呈现供观众欣赏，只有搬上舞台之后，剧本的写作目的才得以实现（Nikolarea，2002：4；焦菊隐，1979：6）。指示语对于戏剧来说非常重要，它是戏剧语言传递的基本方法（Keir Elam，2002：99）。作为戏剧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指示语的翻译同样应该符合戏剧翻译的总体原则，即可表演性原则（Susan Bassnett，1980：73）。

《玻璃动物园》（The Glass Menagerie）（1945）是当代最著名的美国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1911—1983）的成名作，也是他最优秀的剧作之一。这部戏剧的剧本中存在大量指示语，其中以空间指示语尤为突出。

空间指示语，又称为“地点指示语”，用于表示会话中涉及的物体的方位或者讲话者和听话者的位置。常见的空间指示语，包括地点副词（例如英语中的here和there）、指示代词（例如this和that），以及介词短语等。此外，come和go等移动动词也具有空间指示意义（何自然，冉永平，2002：50）。由于空间具有无限性，因此要表示人或物的位置，就必须选择一个参照点。何兆熊（1999：72）指出，若以交际的参与者为参照，则这种方位表示方法为指示性的；若以其他事物或固定的空间位置作为参照，则这种方位表示方法是非指示性的。一般情况下，讲话者会选择自己作为参照点。当然，也有一些例外情况，譬如讲话者可能会把自己和听话者视为一个整体，一同作为参照点；又或者基于礼貌等目的，将听话者或其中一人的家宅作为参照点（何兆熊，1999：73）。

鉴于此，本论文根据表演性原则，以讲话者、交际双方为参照点，以及礼貌的方位转移对该戏剧两个中译本中的空间指示语的翻译进行分析研究，并探讨了翻译策略。

2以讲话者作为参照点

一般情况下，空间指示语以讲话者作为参照，靠近讲话者用this、here，而远离讲话者用that，there；朝着讲话者移动用过come与bring，而远离讲话者而去用go和take。显然，空间指示语的选择与讲话者和听话者之间的距离因素密切相关。在实际的语言运用中，指示语还有其他标准。

因此，对于空间指示语的翻译，除了根据戏剧剧本的可表演性原则，要求戏剧译本能达到用源语言表演时一致或最大程度近似的舞台效果之外，还应恰当地体现说话者希望表达的实际距离和心理距离。吕叔湘（1985：188）指出，“近指和远指的分别，基本上是空间的，但也往往只是心理的”。徐学平、周榕 （2011：53）也认为，“不论是指称现实空间的实体，还是抽象的、心理的所指物，都要在以讲话者为中心的心理空间中进行认知重构”。例如：

AMANDA： You really must come to the table.We won’t be seated until you come to the table！ Come in，Mr.O’Connor.You sit over there，and I’ll...Laura？Laura Wingfield！ You’re keeping us waiting honey！We can’t say grace until you come to the table！ （The Glass Menagerie）

阿曼达：你一定要坐到桌子旁边来。你不到桌子旁边来，我们就不坐！进来吧，奥康纳先生。你坐在那儿，我也坐下。……劳拉？劳拉·温菲尔德！你在叫我们等哪，亲爱的！你不到桌子旁来，咱们就没法做感恩祷告！（鹿金译）

阿曼达：你一定要上桌和我们一起吃饭，你不来我们也不坐下来。奥柯纳先生，请进来，你坐在这儿！哦，罗拉！罗拉·温菲尔德！我们在等着你，亲爱的！你不来我们就不能做饭前祷告。（东秀译）

对于 there的翻译，鹿译文采用了直译，东译文采用了转译。鹿译文保留了远指的“那儿”，忠实于原文，却未能体现讲话者心目中的对Jim的心理距离，而东译文将远指的“there”转译成近指的“这儿”，充分体现了Jim在讲话者心目中的心理距离，说话者想拉近与Jim的心理距离。

两位译者虽然各有侧重，但是东译文对there的翻译以讲话者为中心的心理空间进行了认知重构，实现了等同于原作的表达效果，更符合表演性的原则，更易于被观众接受。

3以交际双方作为参照点

在一些情况下，讲话者会忽略与听话者之间的比较细微的位置差异，将双方视为一个整体。远离交际双方时用that，there，靠近交际双方用this，here；远离交际双方而去用go和take，朝向交际双方移动用come和bring。例如：

He is gone.Amanda looks worriedly after him for a moment.Then vitality and optimism return and she turns from the door，crossing to the portieres.（The Glass Menagerie）

他走了。阿曼达朝着他的背影担心地望了一会儿。接着，她又精力充沛，心情乐观起来，从门口转过身子，穿过帷幕。（鹿金译）

他走了。阿曼达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身影。接着她又生气勃勃和乐观地从门旁走了回来。她穿过帷幕喊。（东秀译）

在翻译成汉语时，鹿金和东秀两位译者均采用直译，将“gone”译为“走了”，体现了Tom离开家去到的位置，是远离交际双方现在所处的位置。尽管Amanda和Tom现在所处位置存在细微的差别——Amanda在家里，而Tom则是走出纱门，也就是在家以外的地方，两位译者在翻译时，完全忽略了这一细微差别，均将Amanda和Tom当前所在位置视为一个整体，将电影院视为远离交际双方的意味，便于译文与原文产生近似的表达效果，更易于为观众所接受。因此，符合可表演性原则。

4礼貌的方位转移

一般情况下，空间指示语以讲话者为参照点。然而，在一些交际语境中，可能存在“礼貌的方位转移”（何兆熊，1990：75）。在这种情况下，不再以讲话者自身为参照，而是以听话者为参照点或者以交际双方所处位置以外的某一处为参照。这样的用法或是出于礼貌，或是为了显示亲密、增进双方的感情。

TOM： Laura？

LAURA： I’m all right.I slipped，but I’m all right.

AMANDA peering anxiously after her]： If anyone breaks a leg on those fire-escape steps，the landlord ought to be sued for every cent he possesses！ [She shuts the door.Now she remembers she isn’t speaking to Tom and returns to the other room.

As Tom comes listlessly for his coffee，she turns her back to him and stands rigidly facing the window on the gloomy gray vault of the areaway.Its light on her face with its aged but childish features is currently sharp，satirical as a Daumier print.（The Glass Menagerie）

汤姆：劳拉？

劳拉：我没什么。我滑了一下，可是我没什么。

阿曼达：焦急地在她后面盯着看]：要是有人在这些避火梯上摔断了腿，房东应该受到控诉，赔偿他的全部财产！[她关上门。这时候，她记起她不跟汤姆说话，就回到了另一个房间去。

汤姆没精打采地去喝咖啡的时候，她背对着他，直挺挺地站着，面对着窗口，窗外是笼罩着通道的阴沉沉、灰蒙蒙的天空。天空照在她的脸上，照得她那副上了年纪但是孩子气的面貌异乎寻常的轮廓分明，而且带有讽刺意味，象一幅杜米埃的版画。（鹿金译）

汤姆：劳拉，怎么样？

劳拉：没有什么，我滑了一跤，没有关系。

阿曼达：担心地看着她走下去]：假如有人在救火梯上摔断了腿，房东旧该吃官司了，要他把收来的房租全部赔出来！[关上门，想起了她是不和汤姆说话的，又回到另一间房去。

汤姆没精打采地进来喝咖啡，她转身背朝他，僵直地站在那儿，望着窗下过道上灰蒙蒙的拱顶。光线照射在她那上了年纪但仍带稚气的脸上，线条十分深刻，使她宛若道米埃的讽刺版画。（东秀译）

通过对比鹿金和东秀两个译本发现，鹿译文采用转译，东译文采用直译。东译文将come译为“进来”，仍然以听话者为参照点，能够体现Tom对母亲Amanda的礼貌和尊重。鹿译文则将come转译为“去”，变成了以讲话者自身为参照点，就无法体现这一点。

因此，东译文的处理更胜一筹。东译文通过合理地使用动作化的语言，恰当地体现了讲话者的情感态度，产生了与原文近似的表达效果，更符合表演性原则，更易于让观众能触碰到这个动作化语言背后角色的情感态度。

此外，还有一类比较特殊的参照点，即以两人所在位置以外的某一处作为参照点，最常见的是以其中一人的家宅作为参照点。讲话者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使用指示语来缩短与听话者的心理距离或感情距离，用来表示亲近、友好或生疏、冷漠（朱荔芳，2003：34）。例如：

AMANDA： You mean you have asked some nice young man to come over？

TOM： Yep.I’ve asked him to dinner.（The Glass Menagerie）

阿曼达：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请了一个好小伙来吗？

汤姆：对。我已经请他来吃晚饭。（鹿金译）

阿曼达：你是说你已经邀请了一位好小伙子来我们家吗？

汤姆：是的，我已经邀请他来吃饭。（东秀译）

通过对比鹿译文和东译文发现，鹿译文采用了直译，东译文采用了增译。鹿译文将come over译成“来”，忠实于原文，却略显生疏，没有精准地传达原文中come over所体现的主观态度（Tom是想通过邀请优秀小伙来家里吃饭而缓和与母亲的关系），在语言的动作化方面略有逊色，未能恰如其分地体现可表演性原则。而东译文则增译为 “来我们家”，即讲话者将自己和家宅作为一个整体，并把听话者和自己的家宅联系了起来，更加亲密，显然更符合表演性原则，更易于为观众所接受。

5结束语

综上所述，空间指示语主要用于指称人或物的位置。空间指示语的某些特殊用法还可以体现人际关系，实现交际目的。在戏剧剧本中，空间指示语的这些特殊用法比在其他文本中更加重要，能够体现人物的个性以及人物的内心情感。译者应以情境为参照，遵循戏剧翻译的普遍原则——可表演性原则，可采用直译、转译、増译等策略。通过分析鹿金和东秀两个中译本空间指示语的翻译，鹿译文较多采用直译，忠实于原文，却未能以情景为参照，而东译文更多采用转译和增译，以情景为参照，选择合适的参照点，巧妙地转换近指和远指，使用体现讲话者情感态度和符合人物特征的语言，因此更符合表演性原则。

参考文献

[1]Bassnett Susan.Ways through the labyrinth strategies and methods for translating theatre texts[A].In Theo Hermans（Eds.），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ture： Studies in Literary Translation[C].New York： Croom Helm Ltd，1985.

[2]E.Nikolarea.Performability Versus Readability：A Historical Overview of a Theoretical Polarization in Theater Translation [J].Translation Journal，from http：//www.bokorlang.com/journal/22theater.htm，2002（4）.

[3]焦菊隐.焦菊隐戏剧论文集[C].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1.

[4]Bassnett Susan.Translation Studies[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1980.

[5]何自然.语用学概[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2.

[6]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

[7]吕叔湘，江蓝生（补）.近代汉语指代词[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5.

[8]徐学平，周榕.可见性对空间指示语选择的影响[J].外语学刊，2011（6）：51-54.

[9]Williams Tennessee.The Glass Menagerie[J].The University of the South，1945.

[10]田纳西·威廉斯著，鹿金译.玻璃动物园（The Glass Menagerie）[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

[11]田纳西·威廉斯著，东秀译.外国当代剧作选（3）[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2-98.

[12]朱荔芳.指示语透视的心理距离之语用解释[J].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3，11（1）：34-36.

作者简介

谭小霞（1983—），女，汉族，湖南株洲市人，外国语言文学硕士，单位：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翻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