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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万玛才旦《气球》的隐喻解读

廖景丽 徐瑞霞
  
速读·上旬
2022年2期
青岛科技大学 山东 青岛 266000

◆摘  要:电影《气球》是导演万玛才旦创作的小说改编,以藏地达杰一家的生活困境将民族传统与现代进程的冲突、信仰与现实的矛盾表现得淋漓尽致。片中充满象征性的隐喻以诗意的镜头语言及构建给予观众美的感受、广泛的解读与思考空间。通过对电影《气球》象征隐喻的研究,实现该影片文本的深度解读。

◆关键词:万玛才旦;气球;隐喻

《气球》以上世纪九十年代为背景,讲述藏地达杰一家因为缺乏基础教育的孩子将妻子卓嘎藏在枕头下的避孕套当成“气球”玩耍,导致卓嘎再次怀孕引发一系列矛盾,面临信仰与现实两难抉择的故事。电影中涉及探讨男性与女性、生与死、信仰与现实、传统与现代观念等相互矛盾与对立的社会议题。万玛才旦导演凭其高原生活获得的文化语境,以多种象征隐喻与人文关注,高度电影化的艺术技巧进行主题阐述,将电影中的主要意象“气球”“种羊和母羊”“尼姑”“痣”“色彩”多个意象进行冷静唯美的视觉呈现,串联起整个电影叙事的节奏,增加电影的模糊性与可解读性,引领观者的关注与凝视,进入深层次的思考。

一、气球——主题的隐喻表达

气球是该部影片最具象征意义的符号,通过“气球”这一符号,引出人与羊、大人与小孩、凡人与出家人、生与死、传统思想与现代文明、宗教信仰与现实困境的多层次二元对立。片中出现气球的镜头有三,第一次在片头,在朦胧的白色画面遮挡中,传来孩子的声音,直到孩子出现画面才知道是孩子拿着的白色“气球”,在孩子们的视角中,羊群、草原、爷爷、男主人公达杰依次入镜、交代了这个藏地家庭的男性成员,在达杰与爷爷关于“马”“摩托车”以及对“气球”的疑问中第一次体现了传统观念与现代文明在人观念上的冲突。达杰不耐烦的将“白气球”扎破,暗示达杰将面临破碎的家庭境况,气球成为一种意象符号紧紧地与避孕套连接起来。第二次孩子用“气球”与邻居孩子换哨子的事情,引发邻里冲突,蛮横粗狂的藏族成年男子在提及避孕套时的扭捏将性的压抑尽数体现,这件事也成为女主角卓嘎意外怀孕而面临两难困境的导火索。这些情节都反映出达杰一家作为藏族人的保守,羞于对孩子进行性教育,甚至卓嘎去医院只找女医生周措,拒绝男医生的帮助,传统保守的思想观念与现代开放的社会形成对立。第三次在影片结尾,卖羊后失落窘迫的达杰买了两个真正的大红色气球带回家给孩子,两个孩子拿着气球跑向远方,一只突然爆炸,另一只在孩子们奔跑争抢中不慎脱手飞向空中,当气球飞至天空,片中每个人都抬头看向自己心中的“气球”,也暗示了卓玛怀上孩子后可能面临的两种命运。影片就在一个红气球的飘荡中结束了。

值得一提的是,缓缓升空的红色气球俯瞰视觉与片头透过白色气球有内向外看的视角形成呼应,从白色避孕套气球到代指希望意味的真实的红色气球,是一种生与死的展现,代表了一次生命的轮回,一种孩童世界与大人世界的展现,更是一种沉默的对立与冲突。同时,导演以开放式、联想的结尾为每个人带去思考,宗教信仰与现实困境究竟该如何抉择,意味深长。

二、种羊和母羊——男权与女性意识

种羊和母羊的这条线索与影片剧情有着对应关系。种羊,指生育能力强的雄性羊,母羊,不能产羊羔是没有价值的。羊的世界里,生的越多越好,人的世界里,生育是有限制的。戴着“大红花”的种羊向羊群狂奔而去给母羊配种时,电影镜头给到爷爷洋溢高兴的笑脸;在卓嘎得知自己再次怀孕内心焦虑不安的时候,电影画面多次对应那只不能产仔的母羊。导演有意将羊与人的生存境况形成对比,“种羊”所代表的生育欲望与“白气球”的控制约束不言而喻。

“种羊”意味着以达杰为代表居于主导地位的藏族男性。妻子卓嘎调侃达杰像“种羊”,欲望过多,生育压力却是卓嘎承担,她已经怀了三个孩子,像母羊一样紧紧被拴住,避孕也是件难事。社会生活中,达杰是家中顶梁柱,“种羊”地位不容侵犯,男性权利不容置疑,达杰拥有绝对话语权,这也就有了因生育问题妻子卓嘎与达杰产生的对抗。

除此之外,与身强体健的“种羊”对立的是一只腿瘸且无法生育的“母羊”,对于达杰这样的藏族家庭而言,它的命运只有被屠宰或售卖。在影片卓嘎给母羊喂食的段落,导演运用巧妙的镜头语言将卓嘎与母羊并置,暗示卓嘎与母羊殊途同归的悲剧命运。卓嘎得知自己再次怀孕,想要自己掌握命运,不愿沦为生育的工具,即使腹中孩子被上师认为是爷爷的转世。影片最后,“母羊”有着两种命运:一是在梦里它的腿好了,可以奔跑;二是现实中,它被达杰卖掉作为大儿子的学费。母羊的命运也预示着卓嘎两难的命运,继续为家庭付出还是拥抱自由。最终,卓嘎同妹妹卓玛一同走在路上,结果如何,电影没有明确的答案,导演将两难的选择交给了观众,或许,在导演心中,答案也是另一种束缚。

三、尼姑——女性处境的对照

妹妹卓玛和卓嘎虽然都是藏族女性,她们的形象却截然不同。妹妹卓玛的尼姑形象处于女性社会的“边缘”,甚至与女性隔绝,通过世俗和宗教实践被剥夺了性别的权利,被赋予神性。卓玛虽面临女性生存困境但她是藏族女性中被社会认可的女性形象,是女性群体中的主流。两者的对比形成了同女性性别间的内部差异困境。姐姐卓嘎阻止妹妹与旧情人的联系,不希望她和旧情人再生瓜葛,妹妹劝说姐姐不要堕胎将孩子生下,两者都在以爱的名义剥夺互为女性拥有自由的权利。妹妹卓玛的故事没有完全展开,但能在电影细节中推测,她经历了世俗恋爱的失败,甚至为男人堕胎,感情创伤的打击使她走进了宗教世界的大门。尼姑喻示的是一种社会接纳,但剥夺了属于女性的权利与欲望。

四、梦中捉痣——宗教信仰的反思

在影片中,“痣”是爷爷奶奶转世的标志和证明。达杰的大儿子江洋被认为是奶奶回家的投胎转世,是因为两人在身体相似的位置有着同样的痣。而在爷爷去世之后,达杰被上师告知,卓嘎怀着的孩子是爷爷的转世。而问题在于,这个小家庭已经不堪重负,没有再养一个孩子的能力,如果不接受这个孩子,爷爷所代表的信仰又该何去何从?导演用诗意般的镜头语言将答案交付在大儿子江阳的梦境之中。

在一次给爷爷挠背的时候,达杰的两个小儿子想看江洋背上的这颗痣,灯光灭掉的时候,弟弟竟将这颗痣从江洋身上取了下来玩耍,两个小儿子赤裸着身体向着广阔的沙漠与天空相连的地方跑去,笑声与打闹声交织在一起。江洋在沙漠中追着孩子们,孩子消失了,只留下江洋站在原地,画面出现了一片湖泊,与沙漠形成强烈反差。这种现实与超现实的结合,不仅暗示了生死轮回信仰体系的瓦解,对形而上的宗教信仰的重新思考与反思,更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人本就是“赤裸裸来,赤裸裸去”的哲学理念。

导演用一颗“痣”,装载了藏地人的精神世界,将藏地宗教文化与人类情感的共鸣紧紧连接在一起,同时以宗教文化的视角为人类寻求精神自由提供思考的方向。一场超现实的梦境将现实残酷故事下人与人之间紧张关系中的情绪化解开来。梦境节奏的缓慢沉静,衬托出高海拔地区独属的迷幻,大概也只有在万玛才旦导演的镜头下才如此妥帖自然。

五、色彩——情感内涵的表达

万玛才旦导演采用高度表意化的电影色彩,以忧郁气质的蓝色冷调作为整部电影的情感基调,高原的凌冽气息与主人公压抑茫然的心理得到精确的展现。红色作为视觉重点与蓝色相对应,引起观众的关注与解读。蓝色意味着死亡与重生,红色意味着生命与希望。达杰给借来的种羊系上红布,与之对应的是妻子卓嘎身穿的红布衣裳。甚至在卓嘎与达杰讨论不能生育的母羊如何处理的对话中,卓嘎没有画面。这些“线索”暗示卓嘎的地位与生育的命运。达杰卖掉母羊时,买羊人将达杰手中的两张红色百元大钞全部拿走,留下达杰看着手中零钱发呆,象征着达杰面临的家庭困境与生活压力茫然无措的心境。电影多次出现蓝色镜头,在几处超现实场景片段中,江洋身上的痣被弟弟们取下时,这时整个片子都是蓝色的,迷幻荒诞的情境是对宗教信仰的反思。卓嘎在医院准备要做流产手术时,蓝色的镜头体现卓嘎内心的矛盾与纠结。卓嘎与妹妹卓玛在最后的谈话时也是蓝色,姐妹之间的劝解与沟通是对过去的放下与现在的重新开始。色彩在影片中是人物情感的外在体现,增强主旨内涵,给与观者美感的同时启发观者思考。

六、结语

万玛才旦通过设置气球、羊、痣等隐喻来表达藏文化核心主题的同时,成功将藏地小家庭的生活场景中面临的两难困境放置大众视域之中,成为可以进行公共讨论的社会议题。在现代化进程中,现实与信仰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呢,我们能否在滚滚前行的时代洪流之中,找到属于自己心中的红气球呢?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有直面生活的勇气,拥抱自由。

参考文献

[1]杜庆春.少数民族电影与现实表现——与万玛才旦导演对话[J].艺术评论,2011(03):72-76.

[2]万玛才旦,王小鲁,于清.高原剧场和电影藏语——万玛才旦访谈录[J].当代电影,2019(11):11-15.

[3]万玛才旦,索亚斌.《气球》:意象、故事与困境——万玛才旦访谈[J].电影艺术,2020(06):88-93.

作者简介

廖景丽,青岛科技大学传媒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艺术设计。

徐瑞霞,青岛科技大学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视觉设计与数字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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